海報新聞記者 朱曉沖 首席記者 李子驕 報道

6月24日下午2點，杭州市余杭區民政局婚姻登記處，來了一對特殊的新人。

“你們是自愿結為夫妻嗎？”

聽到登記員的提問，女方張麗麗微微點頭，面無喜色，而男方于維澎則幾近哽咽。

當公章重重印在那張不夠喜慶的結婚照上，兩人成為夫妻，這也意味著于維澎成為了張麗麗的親屬，有權利為她的治療方案簽字。“她得白血病了，很嚴重，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了……”

說起來，這是一段山東小伙和河南小妮的愛情故事，也是一對戀人與白血病的抗爭紀實。

于維澎與張麗麗領結婚證

“我只要管一天，她就能挺一天”

2016年，于維澎與張麗麗在威海的一家電子廠相識。“我在組裝車間，她在包裝車間，吃飯的時候經常坐在一塊，一來二去，就在一起了。兩年后，我們從廠子里出來，擺攤做小生意、跑外賣、開快餐店，店黃了就接著跑外賣，不知不覺就一起走過了6年多。”于維澎回憶道。

2024年10月，張麗麗回許昌探親。那陣子，她總是牙齦出血、發炎，反反復復，四肢也頻繁出現不明淤青，在許昌人民醫院做過檢查后，確診為急性髓系白血病。于維澎說，“當時我在跑外賣，連夜買票趕了過去。治療時，骨穿的針有食指那么長，扎進麗麗的骨髓里，疼得她大叫。化療的藥也很“毒”，讓麗麗一頭烏黑長發都掉光了。”

在張麗麗看來，醫院就像一個漩渦，把人往里吸。“我得把他往外推，我說不用你管，你也有家人，別受我牽連。我還輪番聯系他的朋友，讓大家一起勸，都沒用，他沒有絲毫動搖，說要管我一輩子。”在許昌的醫院，張麗麗挺了28天，完成了第一次化療，效果并不理想。

擔心之余，于維澎看到病友群里有人推薦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，說那里的治療費用比較低，水平也高，所以他決定帶著女朋友“南下”。“我來了之后，她的家人就從醫院就回家了，一直到麗麗第一次化療結束，她的家人才來看了一次。麗麗說，我只要管一天，她就能挺一天，我哪天放棄，她也就放棄了。她還說，她現在只有我了。”

于維澎與張麗麗

“我偷偷跑去獻血，以為這樣就可以給她換一點”

買好車票和輪椅，于維澎推著張麗麗，從河南來到杭州。

“我租了個小房間，讓她專心治療。我還買了輛電動車，方便送她去醫院，也能跑腿賺些錢。”于維澎提到，他們在杭州又做了4次化療，可張麗麗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，無法再做化療。“有一次，她的血小板數值掉到18×10?/L，皮膚開始滲血，心率持續高于每分鐘120次，呼吸困難，甚至出現休克。我當時真的很害怕，于是偷偷跑去獻血，以為這樣就可以給她換一點。后來還是醫生費盡心力調來一袋淡黃色的血小板，麗麗的命算是續上了。”

住院治療，剛開始的兩個月花費6萬元，之后每個月是1萬元左右，這對沒有工作的兩人來說，是比不小的開支。于維澎說，“兩人的積蓄很快就花完了，剛開始我還跑外賣，現在要專心照顧她，不敢再出去干活了。麗麗的家人一共給了6000元左右，剩下的我就找家人，還有威海的朋友和同事借。”

其實，當張麗麗的白血病基因報告一出來，于維澎就知道這病不好治，他的家里人也好幾次隱晦地提過“如果她家人管，你就往后退一退”“管了兩三個月，也算仁至義盡”之類的話。“我就說，沒人管她我管，欠了錢我還，我有這個能力。我不會后悔，我不管她的話，這輩子都會后悔。”

于維澎與張麗麗

“領了證，我就能給她簽字”

一個月前，浙大一院上了一個國產靶向藥的臨床試驗項目，這款藥正好針對張麗麗的基因型。“類似的藥在國外效果很好，也非常昂貴，醫生推薦我們試一下，但是臨床試驗有風險，要求必須得直系家屬簽字。”于維澎想到了張麗麗的家人。“為了簽字試藥，我聯系了他們，說來個人簽字就行，路費我出。沒想到，剛說完電話就斷了。”那一刻，于維澎作出了決定：結婚。

“即使我吃上這個藥，也不一定能活下去，所以，我沒想和他領證。但我想活著，有人給我簽字，才能讓我活著。可領完證，如果我走了，給他帶來什么？我始終都是愧疚的。”張麗麗痛苦又糾結，一路坎坷走來，她也不知道兩人會有怎樣的結局，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。

那枚鮮紅的公章落下，定格了兩個年輕人最不尋常的結合。沒有盛大的婚禮，沒有親人的祝福，于維澎握著那張沉甸甸的結婚證，目光堅定地望向蜷縮在輪椅上的張麗麗——此刻，他不僅是她的愛人，更是她與死神賽跑中，唯一有資格為她簽署“生之希望”的人。7月7日，于維澎終于等來了試藥通知，也簽了字。當時，張麗麗的血小板數值只有8×10?/L，而正常數值至少是她的12.5倍。她蜷縮在輪椅上喘著粗氣，嘴唇沒有一絲血色。“如果沒有吃這個臨床的藥的話，可能只能活一兩個月，現在吃上藥，保守的話應該能撐一年。”

這是一場與時間、金錢和未知風險的搏斗。前路依然荊棘密布，巨額醫藥費如同大山壓頂，治愈的希望如同風中燭火。但于維澎緊握著妻子的手，就像過去并肩走過的每一個日夜一樣。未來如何，無人知曉，但至少此刻，他們選擇了一起面對。“4年前，我和麗麗曾談婚論嫁，后來因為彩禮的事黃了。陰差陽錯，這回倒把證給領了。你說，論感情，這張證重要嗎？但對于麗麗的病情，這張證很重要，我們終于又可以一起往前走了……”